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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RC整体外景

 

《出版人.图书馆与阅读》. 记者杨贵山

    北京师范大学一香港浸会大学联合国际学院(United International College,简称UIC)由北京师范大学和香港浸会大学于2005年在广东省珠海市携手创立,是首家中国内地与香港高等教育界合作创办的大学,获得教育部特批。作为探索未来中国高等教育发展方向的一个实验基地,UIC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取得了值得肯定和赞誉的成绩。“你们这条新路,就是把国外的教育体制和中国的文化国情结合起来的道路,既有国内高等教育没有的国外教学体制,又有国外教学体制没有的中国文化。”这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汪洋于2008年4月访问UlC时所做的评价。

    访问UIC者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它和国内其他高校确实有很多不一样之处,它的图书馆,即UIC称之的" 学习资源中心(Learning Resource Centre,简称LRC ) " 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笔者今年3月访问LRC,就UIC独具特色的全人教育和LRC的建设,同UIC全人教育办公室主任郭海鹏博士和LRC的负责人鄂鹤年先生进行了长谈。

    《出版人·图书馆与阅读》:一所高校的图书馆无论就其象征意义还是实际的物理形态而言,它都处于学校的中心位置,它的形象和内容反映的是学校的精神和内涵。UIC是内地为数不多的合资大学,其倡导的全人教育理念独树一帜。郭博士,请你首先介绍一下这一理念的内涵。

    郭海鹏:全人教育是UIC创新博雅教育的核心理念和灵魂,旨在培养具广博的知识背景、能独立思考、能解决实际问题、具社会责任感、价值观念和道德操守的完整、健康的人。为帮助学生发展自我成为全人,我们采用“四维教育”的模式,这是UIC独特的创新教育理念。“四维”,即师(学校)、生(学生)、家(家庭)、国(社会)。它以学生为核心,集合学校、家庭和社会的力量,透过四方的良性互动,通过对学生在学习、生活、家庭、心理、职业发展等方面的全方位关爱与服务,结合学生的自我教育,完善以学生为本的教育模式,达到培育全人的目标,并成功实现学生向社会的顺利过渡。导师关顾计划(MCP),就是在“四维教育”的指导下提供的服务。MCP是维系着学生与UIC的重要网络,导师作为学校的代表,被期待连接学生和学校,以建立关系。同时,导师亦需分享他们的宝贵经验,培养和推动学生的个人成长,学生在此可获得导师的关怀和指导,加快对UIC的国际式教育模式的适应。

    《出版人·图书馆与阅读》:鄂先生,在UIC创新和发展博雅教育过程当中,LRC能做些什么?

    鄂鹤年:博雅教育的英文是" Liberal Arts Education "。大英百科全书关于Liberal Arts的定义是:college or university curriculum aimed at imparting general knowledge and developing general intellectual capacities in contrast to a professional, vocational,or technical curriculum,译成中文其大意就是指高校的教学计划以传授通识教育、培养人的基本学术能力为目的,而不是侧重专业、职业或纯技术层面的技能培养。我想提一点,我们中国在历史上是不缺博雅教育及其成果的,远有孔圣人和他七十二弟子之间的教与学,近有民国期间产生出来的那些学贯中西的大师们。令人遗憾的是,在现当代的中国,这个传统与我们渐行渐远,对此国人中没少有人呼吁传统重振。令人欣喜的是近几年熹微初现,恢复传统,并在世界大格局中使之发扬光大,国人已经开始作为。UIC在这方面所做的努力就是这种作为的一部分。

    至于LRC在UIC的这种作为中怎样做出自己的贡献,我想我们可以从理解“学习资源中心”这个名称开始。这个名称包括三个内涵。首先是学习。过去的30年间,世界范围内高等教育在观念上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即由" 教学文化(teaching culture) " 向 " 学习文化(learning culture ) "的转变。我想这一点对我们从事高等教育工作者来说非常重要,特别是在我们努力从我国现当代高等教育八股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之时。高校的各个组织机构,当然包括诸如图书馆这样的以服务和促进教学和科研为己任的单位,必然对这种转变有相应的反映,即一切工作要以促进学生开展学习活动、有利于学术讨论和研究为出发点。例如,LRC新馆建设的指导大纲要求馆内的空间布局和设计必须针对当代大学生的学习特点,反映学生在此间开展什么样的学习活动、需要哪些支持和服务。

    其次是资源。图书馆是信息资源的汇集之处。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记录人类社会创造的知识和文化不再只以图书或实物的形式(传统信息资源载体)来表现。信息的电子化在加速,信息资源广泛而丰富,整合这些资源的方法也在日新月异;在网络环境下,寻找和检索所需信息的方法也变得更为快捷和方便。这一发展趋势是不可抗拒的,任何从事信息服务的单位必须正视和适应这种趋势。形势要求我们必须做好三个方面的工作:其一是从各类读者的习惯和需要出发,平衡发展不同载体的信息资源;其二,无论信息载体有什么变化,信息的质量始终应该是第一位的,判断质量高低的标准也应该是不变的,即馆藏必须针对教学和科研;其三,信息量增加速度呈几何级增长,信息载体形式多样且难以预测,如此,寻找和具备高效检索所需信息的平台、工具和方法则日趋重要。

    再次是中心。LRC不仅是校园里知识和信息汇集的场所,更重要的,它是教室的外延,是能够开展各种教与学活动的中心。为体现这些特点,LRC必须是一个开放的场所,它的服务必须体现人性化、个别化、多样化,并具有灵活性和针对性。

    《出版人.图书馆与阅读》:以上应该是在观念和理论上对LRC的认识,能否举一些例子说明在具体工作中,LRC是如何做的?

    鄂鹤年:当然可以。为了使新馆的室内功能区域设置和布局更符合学生的需要,我们在工程开始之前在学生中发放问卷调查,学生的反馈意见是构成我们最终方案的根本之一。如,我们以为学生会喜欢在馆内设置咖啡茶座,但问卷结果却出乎意外:超过70%的学生反对。再如,绝大多数学生支持多设置不同形式的小组讨论空间,因而现在的LRC有三种满足学生需要的以小组活动为目的的空间:封闭的、开放的和半开放的。

    就馆藏建设而言,我们对馆藏质量十分重视。例如,LRC的采访部专门有人跟踪国内出版动态,每个月的任务是提交500种新出版的有学术价值的中文著作清单以便采购。再如,我们坚持除特殊情况下,每种图书只采购一本。其原因有二:一是以最少的经费获得最可能多的不同的学者就某一题目所出版的著作;二是以此鼓励和方便学生就同一题目了解百家之言,以期取得兼收并蓄之效。

    讲到此,我顺便就国内高校图书馆的一些现象谈点自己的看法。教育部对高校图书馆藏书量的指标要求,即生均100册图书,这有很大问题。一些历史较短的高校为达标,买进许多没有价值,甚至可以扔进垃圾桶的低价折扣图书,而且为了充数,复本量大。这种浪费宝贵经费的做法是非常令人遗憾的。对高校图书馆建设是应该提出要求,但提出的要求要科学、要讲实际。以LRC为例,我们的馆藏以外文原版著作为主,但其价格是国内出版物的十倍。我们90%的经费用于采购外版资源,虽然我们的生均经费在国内高校中名列前茅,但采购的数量远远达不到教育部的指标要求。如果以生均经费来评价,UIC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更为重要的是,把生均经费作为评估标准,可以为图书馆提高馆藏质量创造条件:无论资源价格的高低,只要有价值、符合馆藏建设指导原则,就可以采购。

    关于如何使LRC成为学生开展各种学习活动的中心,我们首先研究了当代学生的特性以及他们为什么来图书馆,在此基础上我们设计和布局具体的空间并提供相应的设施。关于学生的特性,我们有如下认识:

    他们是“数字化”的一代,对他们而言,数字化不仅仅是技术、而且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他们是“移动性”超强的一代,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使他们不会因为处所的变化而影响他们获取信息;

    他们有很强的“独立性”,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赋予他们以跟踪、探究、解决问题的工具;

    他们的身上有突出的“社会性”和“参与性”烙印,他们愿意参加团队活动,从事其间的交流较少障碍,甚至游刃有余。这或许是网络游戏带来的积极的一面。

    那他们为什么来图书馆呢?在安静和安全的环境中读书和休闲(包括打瞌睡)、从事独立的学习和研究、参加小组活动、使用网络完成作业或查找信息,约会和社交、上课、听讲座或报告,等等。这些行为或目的,对任何熟悉图书馆环境的人来说,均不陌生。

    以上是我们对学生的特点和需要的总结,余下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在场馆建设时把这些现象(或者需求)落实到我们的方案之中。我们具体例子之一是将LRC划分为两大区域:近三分之一的区域是开展各种学习活动的区域,这个区域不要求学生安静;另外三分之二的区域是安静学习区,供学生独立学习和研究。例子之二是学习苑( Learning Commons)的设计。它主要用来开展两种活动:开放式的小组讨论和较大规模的集体活动,如听讲座和报告。这个区域有舒适的沙发椅、方凳、茶桌,50多个可灵活移动的屏风,也设有投影仪、屏幕、宽屏电视机等设施。平时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通过屏风组成面积大小不一的空间以供小组活动。如举办讲座或听报告,将屏风移开,这个区域可容纳300人。

    《出版人·图书馆与阅读》:我在参观LRC时注意到了你提到的这两个例子,效果非常好,很受学生欢迎,郭博士,我想了解一下,在推动博雅教育方面,UIC碰到什么困难没有?

    郭海鹏:有,有很多挑战和困难。首先,内地整个高等教育体系自1952年院系调整以来,走的是一条全盘苏化、片面强调专业科技等工具型人才培养的道路。尽管这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确实为新中国培养了大量的国家建设人才,可是长久以来又形成了“重科技、轻人文”、“重专业、轻通识”的弊病。大学课程设置僵硬,过分强调专业和数量分析技巧,导致培养出来的人较缺乏创造力、洞察力和必要的人文素养。

    其次,过去30年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发展,社会和家长都形成了片面追求初次就业率、轻视学生整体发展、重智育、轻德育的功利主义倾向。还有,内地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造成了“独生子女”这一中国内地独特的社会现象。独生子女大多独立生活能力差,以自我为中心,对社会和他人缺乏关爱,对他们的教育成为所有教育工作者必须面对的一大难题。

LRC员工集体照

    最后,是应试教育的负面影响。从小学到初中、高中12年扎扎实实的应试教育和题海苦战,扼杀了学生对自身兴趣和人生规划的开发,抑制了学生的创新能力、动手能力、与社会接触和全面发展的机会。

    在理想的状态下,全人教育作为学校的核心教育理念,应该弥漫于教学、行政和学生工作的方方面面。坦白而言,这方面工作的推进是有一定难度的,尤其是在专业教学和行政服务中如何体现全人教育理念。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大家来自许多不同的文化背景,教育和工作经验也不尽相同。全人教育又是一个新理念,大家对它的理解和认同难免有所差异,沟通的成本也很大。

    正是由于上述本土化的困难和挑战,使得UIC的全人教育需要走一条和香港浸会大学不同的路。要达到同样的教育效果,UIC必须做得更多。因此,针对内地学生的特点和全人教育的需要,UIC特别要求学生在专业课程及通识课程之外,必须修习一系列全人教育体验学习课程。这样,就计算学分的课程而言,UIC所有学生需要上三类课程: l) 专业课程,培养学生在某一专业领域具备精深的专业学术素养;2) 通识课程,培养其广博的知识视野; 3) 全人教育体验学习课程,助其发展全部潜能、以养成整全之人格。全人教育体验学习课程在UIC建校之初就尝试性地推出了。2009年7月,经过严格的审核和讨论,包括八大模块的全人教育体验学习课程正式获香港浸会大学校务会批准。八大模块即大学之道、体验拓展、体育文化、艺术体验、义工服务、环境意识、情趣智能和逆境求存。

    全人教育体验学习课旨在配合学校的通识课程和专业课程,帮助同学养成完整之人格。课程以学生为本,针对学生自身发展和生活的全部需要,为他们设计了一个系统的、完整的自我发展框架。全人教育课程的另一个特点是其教学方法采用“体验学习”的方法。体验学习强调亲身经验和反思的重要性,旨在使学生走出单纯的课堂和书本学习方式,在做中学,知行合一,以实现生活即教育,教育即生活的目的。全人教育办公室还组织丰富多彩的暑期项目,通常持续3-4周,内容包括义工服务、环境意识、户外登山、体育文化等。UIC的学生事务工作也是围绕全人教育和体验学习的理念推动开展的,旨在把全人教育体现在学生四年住校的学员生活中,培育学习型舍堂文化,促进学生互相学习。这既是一种生活教育,也是一种生命教育。

    《出版人·图书馆与阅读》:谢谢郭博士的介绍,听过之后,我都有想亲自体验一下的冲动。鄂先生,对LRC的未来,你有什么考虑或想法?

    鄂鹤年:我们的目标实际上既简单又很有挑战性:建设一家符合时代发展需要的高校图书馆,为UIC成为一所博雅大学履行自己的责任,做出自己的努力和贡献。作为LRC的负责人,我想从两大方面谈这个问题:一是怎样做好传统意义上的图书馆常规工作;二是如何为高校未来图书馆的发展做好准备。

    关于图书馆常规工作,我仅以馆藏建设为例讲讲LRC应该干什么。无论环境发生什么变化,针对学校的教学和科研采集信息,即馆藏建设,永远是高校图书馆的核心任务之一。这项工作的关键是馆藏建设的标准要清晰明确,以便在工作中有章可循。LRC在建设之初就拟定了“馆藏建设指导大纲”,经学校图书馆工作委员会的批准,我们的馆藏建设几年来是按照这个大纲开展工作的。另外,在方法上我们特别强调各学院和各系的教师们直接参与馆藏建设,根据不同项目的权重,将馆藏建设经费分配到各个学院,由教师们决定采购哪些资源。我需要指出的是,无论大纲也好,还是操作方法也好,一切均不是永恒不变的,变化可能随时发生。关键是要对变化与否有正确的判断标准,这个标准实际上很简单,即随时了解你服务对象的需求有什么变化。

    由于UIC是一所以英语为教学语言的学校,LRC的馆藏建设的重点自然放在了英文原版资源的采集上。我们的目标是馆藏的英文资源和中文资源的比例是7:3。根据UIC对LRC资源建设的重视程度,我相信在未来五年里,LRC拥有的与UIC开设的学科专业相关的英文馆藏资源应该在国内高校图书馆中名列前茅。关于中文馆藏,我们坚持不充数,拒绝垃圾。前面提到的每个月拉出500种有价值的中文书单,就是这一原则的体现。

    电子资源在馆藏建设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历史、现实和未来要求我们要审慎,要权衡利弊,要平衡不同载体的资源。关于LRC电子资源建设,我们遵循以下原则:

    学术期刊电子化,如期刊数据库、电子期刊等;

    参考工具书电子化,如百科全书、行业手册、辞典等;

    性价比高于纸质资派的电子图书,如Ebrary的Academic Collection等;

    UIC拥有知识产权的资源数字化,如UIC开设的课程、课件或其体知识产品等。

    另外,要重视开发和利用免费的互联网资源,如国际组织、各国政府、非盈利组织等权威机构发布的资讯、统计和报告等,都是很有价值的信息资料。

    关于如何为高校未来图书馆的发展做好准备,我首先讨论一个问题:正确认识图书馆的身份和地位。无论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图书馆的核心作用,即满足读者需要,几百年来没有改变,而且从哲学意义上讲未来也不会改变。环境变化有两个方面,一是物理环境,包括图书馆的物理建筑与空间和在这个空间里采用的技术与设施(真实存在的和虚拟的);二是人文环境:我们的读者和我们图书馆工作人员自己。我们应该为谷歌的诞生、发展和发挥的作用感到高兴,但那种以为谷歌或百度等将会取代图书馆的观点未免太天真了,是对图书馆的本质和到图书馆的读者真实动机的无知。虽然如此,作为图书馆工作者,我们也应该充分认识到环境的变化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和挑战。如果我们不能适应这种要求和挑战,在难以确定的某个未来,失去我们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许不是危言耸听。

上:四楼书架区
下:报刊区

    图书馆正处在一个转折点,其表现有以下几点:第一,信息技术快速地改变我们获得信息的方法;第二,信息资源越来越多地以在线和数字化的方式呈现;第三,读者(尤其是“网络世代”和他们的后继者)查询和获取信息的习惯和方法与他们的前辈之差异或不同。为此,我们应该问自己一系列问题:

    以上所谈到的特征对高校图书馆意味的是什么?

    这些特征在未来十年会有些什么变化?

    图书馆的物理形态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图书馆工作者十年后在支持教学和科研方面会怎样发挥自己的作用?

    坦白地讲,回答以上问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其关键是因信息和网络技术发展速度快,我们难以预测这种发展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这就像二三十年前这类技术开始广泛应用到各行各业之前,我们无法预测今天这些技术给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如此之多之广的变化一样。信息科学研究知名学者林登.普夫(Lyndon Pugh)将这种不可预测性视为影响未来图书馆管理八大因素之一。然而困难不应该成为我们不作为的借口。例如,面对物理环境和人文环境的变化,我们图书馆工作者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为达到这样的素质,我们应该吸引哪些专业人才加入我们的队伍,或者现在的图书馆工作者要提高哪些能力以便为未来的发展变化做好准备?提出这样的问题,并在实践中寻找解决这些问题的答案,这本身就是在为未来做准备。